今古大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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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利:年味儿 家乡的味道

吉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    2020-07-20 22:34:00    来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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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. 迎年

  年来了,来到了我遥远的村庄。 

  年,是孩子扳着指头盼来的,是青年人欢呼雀跃闹来的,是中年人忙里偷闲挤来的,是老年人品陈年老酒酌来的……年来了——对孩童来说是口里的糖,甜甜蜜蜜;对青年来说是五彩的花环,鲜鲜亮亮;对老年来说是儿孙绕膝的福分,美美满满。 

  岁月沧桑,年过了一代又一代。20世纪60年代,年在无米下炊的叹息里徘徊;70 年代,年在土炕上的一盆冻秋梨里慢慢地缓;80 年代,年在花裙子、牛仔裤漫舞中旋转;90 年代,年在互联网里天南海北走向新时代……年来了——城市流光溢彩,乡村鞭炮撒欢;老人推门张望盼儿女归来,孩子盼放下沉重的书包,拎着灯笼满街疯跑;妈妈把祝福捏在喷香的饺子馅里;爸爸把欢欣高高的举在脖颈上;奶奶把温情掐在外孙红扑扑的小脸蛋上;爷爷把幸福蘸在刚开锅热气腾腾的黏糕上……年来了——一串串长鞭缠绕在村口的一棵棵老榆树上;绚烂的星光点亮庄户门庭,倒挂在村庄屋檐下一盏盏彩灯上;流淌在五光十色的露天市场上;散落在乡村劈劈啪啪的爆竹声里;聚焦在大人孩子手机玄妙的彩铃里;闪烁在老屋多姿多彩的电视屏幕上。 

  年来了——城里人家关门过,把幸福挤满楼房;乡下人家开门过,把欢笑洒满院落小巷;城市歌厅满了、酒吧窄了,小商小贩把喜悦藏在鼓鼓的腰包里;村子里粮囤满了、屋子窄了,大人孩子把吉祥剪成五彩挂旗,定格在春的窗棂上。 

  年来了——城里的人爱往乡下跑,坐在土屋里品尝绿色食品;乡下人爱往城里钻,拥进饭店专挑海鲜点。城里孩子用网络点歌祝福;乡下孩子走东串西当面拜年。 

  年来了——村庄里年猪叫了、鞭炮响了、吉祥包在黄黄的黏豆包里。伴着农民工匆匆返乡的脚步,乡情、年味、酸甜苦辣装满身上的背包。 

  年来了——城里住的一家三口,打上车直奔乡下老家,车上载满沉甸甸的思念和飘飞的喜悦。 

  年来了,一串串灯笼在城市横跨街路,火树银花,随一阵阵流行音乐回荡;一声声鹊鸣跳跃在村头的树尖上,喳喳报春,伴一缕缕炊烟的清香悠悠扩散。 

  年来了,先到城市还是先到乡村,谁也说不清。 

  不知何时,城市里的年,含着农村的习俗;乡下的年裹着都市的情韵。城里人去乡下,乡下人去城里,年在来来往往中缩短了城乡距离,浓缩了城乡情感,融汇了城乡文化。 

  过去过年,不远十里去办年货;如今过年,万水千山,网上购物。过去过年盼的是一年一顿的年夜饭;如今过年百姓寻常事儿,因为红红火火的中国人,把红红火火的中国年,推向了一个又一个新纪元。 

  年在改革开放大潮的酝酿中,告别了艰苦的岁月,年有了新的亮度,有了高的温度,有了甜的密度,有了质的飞跃……如今的年,可以说是中国新时代的代言,每过一个年,都是中国梦的一个新起点,中国人,365 天,不是天天都在过大年吗!往事如烟

  2. 寻年

  过年了,我顺着故乡长满荒草的老坝,走向我遥远而梦想的家园。 

  年在哪里?从外到内,我在村庄四处寻找,顺着童年踏下的小脚印细细的寻找……年跑到哪去了?好像在和我玩捉迷藏。五十载春秋,童年仿佛就在昨天。那个写对联、满面春风的文化老人呢?村口那个高高的灯笼杆上跳交谊舞的花喜鹊呢?家房顶那堆疯子乱发一样的甜菜缨子呢?骑着秫秸树杈满道疯跑的少年呢?……年到了,风停在草垛旁,小雪胭粉一样搽白陈旧的土道,麻雀的聚会让小村安静了,静的让一个个游子心里发慌。 

  年在哪?我仍在寻找年的痕迹。 

  老宅前的弯路上,那一串串闪闪烁烁的灯笼队呢?房山角下溜铁环、弹玻璃球的那群蓬头垢面的少年呢?年是什么?小时候总是扯着母亲的衣角问个没完没了。 

  年是好吃的,是除夕夜妈妈端上的那盘纯肉馅的水饺;年是好玩的,是五十四张扑克牌通宵达旦的游戏;年是好看的,是窗里窗外随风摇曳的大红灯笼;年是好闻的,是那口老铁锅里咕嘟咕嘟溢出的一缕缕肉香;年是好听的,是那清冷老宅前传出的一阵阵“钻天猴”的嘶鸣;过去过年,苦中含乐;如今过年,淡而无趣;过去过年,吃的单调,玩的丰富,如今过年佳肴丰满,满腹空虚;过去过年,大街小巷舞灯笼扭秧歌;如今过年,大人小孩眼盯手机孤独游戏。 

  一声声鞭炮的炸响,终于打破了小村的宁静,它告诉人们年到了,到了我遥远的村庄。 

  一锅锅热气腾腾的黏豆包,裹着温暖的年,腾云驾雾般落入我遥远的村庄。 

  年是什么?年是一路汗水一路奔波的驿站;年是一篇美文的最后一页点睛落笔;年是爷爷从地头走到地尾,坐在田埂上吸一袋旱烟的小憩;年是天边晨曦那一抹闪亮的红晕,从早透到晚;年是一朵从东岸滚向西岸的浪花,从春华赶到秋实……年,是藏在冻秋梨黑亮皮下诱人的酸甜;年,是门外对联红底黑字间涌动的墨香;年,是墙上端庄的福字和着那里漫出的吉祥;年,挂在屋檐下——那盏红灯笼里一闪一闪的光环;年,涂在电视上——屏幕上大歌大舞,大欢大喜、大红大绿的盛宴;年,围在餐桌上——大鱼、大肉、一家人欢欢喜喜大团圆。 

  年,是老年人长了一岁伴随烟雾的叹息;年,是小孩大了一岁含着糖块的笑颜。 

  年对老人来说,是喝过的茶根,清清淡淡;年对中年人来说,是烫穿的一壶老酒,豪豪爽爽;年对儿童来说,是端上的大蛋糕,甜甜蜜蜜……年猪叫了,年临近了;年糕蒸熟了,年升温了;年钟敲响了,年到了,到了我遥远的村庄……年在哪里?家西土坝南坡的一片片残雪开始融化,拎着灯笼奔跑的儿童敞开了棉衣的襟怀,漂亮的村姑娘也甩掉了扎了一冬的棉围巾……年到了,春也来了,啊,原来年蕴涵在明媚的春光里!

  3. 过年

  只有回到生养你的家乡过年,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过年,才能真真切切体味到年的滋味。 

  多少年了,不管工作有多忙,临近年关,我都要张罗回老家过年的事宜,把回家带的东西准备妥当,在腊月二十七八打一辆车,把大包小裹装在车上,吃的、喝的、穿的、玩的一样一样往车上放,那心情就是急迫,立马想见到家乡父老亲人。 

  回家过年的感觉是幸福!回到村口,那个熟悉的小屯像画一样挂在眼前。 

  家西边的大段河风吹雪花飞,冰面上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孩子在划冰车,一个个你追我赶,小脸蛋冻得通红,鼻涕流进嘴角。我早就不认得他们,待我到近前细一打量,也十有八九能猜出谁是谁家的孩子,那模样毕竟和祖辈相差无几的。我逗他们:“四牛子是你爷吧!”“五牤子是你爹吗?”……孩子们见我陌生的面孔,有些诧异。有几个调皮的小家伙,冰上翻个跟头打个滚,向我吼了起来:“你咋骂人呢?”因为我叫出了他们祖辈尘封的外号。 

  不多时,他们大呼小叫,像和我示威一样,快速划起冰车离我远去了。望着这快乐、天真的孩子,我恍惚回到了天真烂漫的童年。 

  回家过年,能找回久远的温馨,那是早年埋藏在心底的记忆!除夕之夜,我在村里的古道上踱步,或和小家伙们仨一伙俩一串走东家串西家。忽然觉得我童年的不少东西不见了,那五彩纸糊的灯笼呢?灯笼里跳闪的“磕头了”呢?揣在衣兜里的冻豆包和黑梨蛋呢?穿一身新衣服美美的小伙伴呢?我终于没有找到,但我和孩子们一块走在村道上,也童真返还了,拉着孩子们的小手,唱着孩子们东一句西一句的歌谣,体味家乡的年味。其实,年都是从孩童眼里流淌出来的,孩子是年的核心、年的主角!这个小屯,我太熟悉了,他的呼吸与我的呼吸同在。 

  立在墙头抻长脖子迎接旭日的鸡鸣;赶牛道上的牛羊踏着夕阳归来的阵容;那个驼背挎筐拣牛粪老人的背影;那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点响夜色的老人;那个一直没有翻盖的老屋和屋檐下那群灰白相间的鸽群,在炊烟中环绕……那飘出屋子的肉香,那一声声鞭炮的炸响……都告诉我:年到了,年到了我的家乡!其实,年的习俗渐渐淡了,在城市里你根本找不到他的踪影,在乡下老家虽然也淡了,但那年的痕迹依然还是存在的,只要你仔细观察,用心去感受,那滋味还是有的。比如:贴春联,虽然没有家父忙忙碌碌给乡亲们写春联的场景了,但贴春联的气氛还是很浓厚的,门里门外、屋里屋外、大门小门、大福小福。老父亲仍然对贴春联情有独钟,他还像当年那样,是贴春联的主导者。这年味,其实在家人团聚的欢笑里,在父亲那笨拙、有些颤抖的手指间里漫溢。 

  年,是属于乡下父母的留恋和记忆。年,对于父母来说,是子女团聚的欢欣。年,对于我们来说,是儿孙满堂围坐老人身边的一种享受。 

  城里过年,我的感觉是孤独,远离亲人和故土的孤独。那喧嚣的市场,那金光闪烁的不夜街,那五彩缤纷的礼花……都吸引不了我的眼球,拢不住我的心。可那个古老的小屯,依然用年勾引我这个游子的心。只有投进她的怀抱,才有年的温馨。 

  在这古老的小屯,从天真无邪孩子的眼睛和期盼中,我读懂了什么是过年,我从年迈的老父老母的心里,读懂了儿女平安,常回家看看,那才是真正的年。 

  一年又一年,我在回忆中展望,在展望中回味,用亲情包围起来的年,才是最好、最美、最甜的年。 

  4. 拜年

  除夕之夜,微信拜年,你来我往,彩铃此起彼伏,温情如潮、快乐似海。 

  微信,有转发的,千篇一律;有原创的,独具特色;有长的,如滔滔江河直抒胸臆;有短的,如明月太阳直挂云天;有文字的,或隽永如竹或通俗易懂,有图片的,或小巧玲珑趣味十足或优美如诗色彩斑斓;有国外的,普通百姓如读天书的外国语,有国内的,认识中文就能顺下来;有幽默的抖音,逗你捧腹大笑,有煽情的歌唱,让你回味从前;有通俗的,让你一目了然,有高雅的,令你赏心悦目……除夕之夜,微信拜年,似一条亮丽多彩的河流;家乡的味道,才是最浓的年味儿往事如烟像一架通向天南地北的虹桥。它是人们沟通感情,传递祝福的快捷工具。 

  过去,通讯不发达的年月,过年时,相互拜年,都是走亲串友当面拜年。想给远在他乡的亲朋好友拜年,都得提前个月八的写一封信,把祝福慰问写满纸,让邮差送递。后来,有了电报,有的家庭就发电报,提炼简短的词句互致安康。随后又有了多姿多彩的贺年卡、明信片拜年,捧在手里,赏心悦目。再后来,有了电话、手机,遥遥百里通话拜年,尤其是三十的年夜饭前后,电话有时都打不通,那个火啊!现在,可简单多了,所有的祝贺和祝福,都通过手机视频面对面拜年,能在最佳的时间、最快的速度表达心里美好的祝福。 

  记得2009 年的春节,我儿子在国外读书。除夕之夜,正当我们全家收看中央台春节联欢晚会时,远在曼谷的他发来短信向父母、亲人拜年:远离祖国,才觉得亲人更亲,家乡更美,祝愿祖国繁荣、父母安康!我们看着孩子的短信,心情格外激动和幸福,这条来自曼谷的短信,也给我们的年增添了喜庆和欢乐。 

  多年来我一直回故乡过年。在接收短信、微信的同时,我也紧锣密鼓地创作短信。在故乡的老屋里,编发一条条短信,发给我所有的亲人朋友。那年我发的一条短信是:在故乡远去的村庄里,给您及全家拜年——让文学的炉火温暖人生!让吉祥的礼花绽放祝福!让友情的彩灯点亮前程!“有来无往非君子”,微信一条一条发出去了,不多时一条条返回来。彼此都品味到年的喜庆、祥和和祝福,体味到了亲情友情的浓厚和快慰。读着来自各地朋友的微信,一种幸福感、自豪感油然而生。 

  除夕之夜,收看“春晚”是一种享受,收看朋友的“微信”更有别样的欢欣,微信升华了我除夕的幸福指数。春晚结束了,年饭结束了,爆竹的硝烟也一点点散去。夜静更深之时,伴随新春咔咔律动的时针,我轻轻地查看一条条收到的微信,仿佛一个个亲人、朋友就站在我的眼前,相处的点滴浮现在眼前,每一个熟悉的笑容,都是我人生弥足珍贵的财富。我感觉微信像一把金钥匙,开启了我们新年吉祥、幸福的大门。 

  每条拜年的微信,都让幸福荡在脸上,回味心头。 

  鼠年来了,我依旧在故乡的老屋里,酝酿一条条更精彩更有特色的微信,送给我的亲朋,让祝福温暖我生命中所有爱我和我爱的人。 

  5. 追年

  年是个“怪物”,有时欢天喜地,有时清汤寡淡;有时风驰电掣,有时漫不经心;有时与人并肩前行,有时与人分道扬镳……年,对我来说,在五十载春夏秋冬、花开花落中,不离不弃,形影相随。少年时,我痴心追逐她,她总把我远远甩在后面;青年时,我与她携手漫步,温情、苦涩、梦想回荡彼此的心田;中年时,我们曾天各一方,相思、相爱伴乡愁,氤氲在浓烈的记忆里;老年时,不知不觉我跑在了年的前面,尽管我一再放慢脚步,一回头,年就影子一样赖在我身上,拉不下、甩不掉,从此,我不再恋年、爱年、思年,我开始惧年,甚至有些恨年。 

  后来我想,这个过程,就是人的一生。与年赛跑,最后毕竟都得败下阵,乖乖地向年“投降”。 

  童年,在那个村子里,我追年追的发疯,追的夜不能寐、浮想联翩。我追到了一身俊俏的花衣裳,追到了一盆黑黑的冻秋梨,追到了一联联小鞭炮,追到了一锅热腾腾的黏豆包,追到一盏盏红灯笼,追到了一副副喜庆的春联……没等我享受够,年又跑了,她吹灭了屋檐上的红灯笼,揭去大门外的红福字,转眼就没了影。我站在村口,缅着怀儿,溜着鼻涕,心极其失落,好久才想起,年还在粮囤子里给我藏下几个冻豆包,我向家飞奔而去,我要啃啃年最后的那丝甜甜、凉凉的味道。 

  青年时,我不再追年,而是与年手牵手、肩并肩,跑起了友谊赛。那时,年来了,我和父亲一同为左邻右舍、父老乡亲义务写春联。母亲沏茶倒水、父亲裁纸挥笔书写,我则趴在窗台上,遵照父亲的叮咛,编写一副副春联,我最初的写作趣味就是从那时开始的。我的作品,发表在家家户户的门庭上,这是我和父亲一生最好最亲密的合作,也是年赋予我的青春激情。村里有孩子当兵的、姑娘远嫁他乡的,或有多年不走动的亲戚,陆续登门求父亲代写家书,写好后,我绘声绘色念给人家听,母亲则陪她在炕沿边抹眼泪,我的亲情散文大概也是从那时练就的。 

  逢年过节,小伙子如果有了心上的姑娘,按当地风俗,还要用马车把她接回家过年。姑娘一到,东西两院,七大姑、八大姨,都跑来看看新媳妇长的高不高、胖不胖、俊不俊,嘁嘁喳喳,特别是小孩子,你推我攘,一会儿怪笑一会儿蹦出院子。一声鞭炮的炸响,这伙“淘气包”才改换了新媳妇的话题,童声童趣,流淌在乡村撒满红纸屑的雪地上。 

  在村庄的路上,常看到小两口或小情侣,或步行,或骑自行车,或赶马车,羞羞答答走村串户给老辈拜年。年,在青年人来说,是爱的期待和憧憬。 

  年,也偏爱青春花期,充当第三者粘在一对对恋人身边,偷看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,甚至跑近床头,听新婚小两口对未来的窃窃私语,还有对公婆不满的叽叽咯咯。年,有时变成小媳妇手里的一块糖果,塞进粗门大嗓的男人嘴里;有时变成男人手里的花手帕,擦抹女人流下的一串委屈的泪珠。 

  人到中年,年不再花枝招展、浓墨重彩。没了童年如饥似渴的追逐,少了青年山花烂漫的梦想,就是实实在在的乡情、踏踏实实的亲情。追年的角色换成了你的孩子,在城里,年还没到,他就嚷着回乡下看爷爷奶奶,看爸妈住过的老屋,看梦里的草原村庄。中年时,年是对年迈父母的牵挂,是对弟兄、姊妹亲情的不舍,是对下一代的殷殷期待,是对生养故乡的深深眷恋。一家三口回乡时、离别去,常伴着那首老歌《常回家看看》,唱得父母双亲热泪盈眶。给爸温一壶老酒,讲讲城里的故事,给妈揉揉肩,说说孙子成长的过程。年,这时不显山不露水,穿了隐身衣一样躲了起来,让亲情如热气腾腾的年糕一样,在老屋里慢慢升温。 

  年的脚步,有时沉稳,有时急躁;有时风雨兼程,有时闲庭信步。年,就是这样,你追她你盼她,她跑到飞快;你畏她你绕她,她就坐下等你。当你一步步进入老年的行列时,对年愈加不理不睬,她就尾随你,稍不留心,就突兀横在你面前,挡你的路、绊你的脚,弄得你手里的拐棍颤颤抖抖的,你气、你怨、你咒,都是年的耳旁风,无能为力、无可奈何。 

  在我追年,年追我的角逐中,我的母亲先倒下了,我的一个个老辈亲人相继倒下了,如今,我的父亲也倒下了。他们是被狗一样的年追得跑不动了,喘不上气了,先后倒在那大片大片生长甜草和打碗花的土地上。我恨年,想不通她怎么专门撵人,往死里撵人,对村庄里的树木、花草和庄稼,她倒置若罔闻。多少年过去,村子里的树还摇、草还长、庄稼还一季季成熟,在年面前,人的生命薄如纸片,永远不敌万物。朱自清先生在《匆匆》里说:燕子去了,有再来的时候;杨柳枯了,有再青的时候;桃花谢了,有再开的时候。但是,聪明的,你告诉我,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?——是有人偷了它们罢,那是谁?又藏在何处呢?年,在你追我赶中,让我们老去。与年赛跑,也验证我们生命的流程和质量。人生就这么一段路,和长跑一样,跑得太急、用力过猛,你会被年摔得四仰八叉、头破血流;跑得太懈怠、太无自信,也会被年甩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,叫天不应、叫地不灵;跑得太盲目,太急功近利,年会给你一色黑路,没有阳光雨露,只有陷阱和失落;没有爱,没有感恩,没有情义,会被年打入“冷宫”,让你痛不欲生。 

  新年的钟声又要敲响,一下又一下,提醒匆匆行走的人们,不管利益多丰、诱惑多大、情恋多深,都要缓翻日历、放慢脚步,享受一下路边迷人的风景!倦了,让田野的风吹一吹;痛了,让脚步在草坪上停一停。正如诺奖得主鲍勃·迪伦那首《时光慢慢流逝》的开篇诗句:山中的时光静寂缓慢,我们坐在桥畔,在泉水边散步,追寻野生的鱼群,在溪水上漂浮,当你置身尘外,时光静寂流逝。 

  ……让年远远的跑在你的前面,别着急追她,别太亲近她,一旦超越了她,你就没了路。 

  (作家系吉林省白城市作家协会主席《, 绿野》主编)